【周翔】红泥滚雪 3
（前文
16.
周泽楷想起当年。
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，因为这场相遇所以才成为了周泽楷自感乏味的生活里，那可供不时回想的一幕。
那时周泽楷刚刚高中毕业，这是他安逸的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分岔路口。读大学是大多数毕业生的选择，但他有些犹豫。
在高考前就接到了一个俱乐部的邀约，他以学业繁忙为由婉拒了。没想到，高考结束后，那家经理又找到了他，并再三表示俱乐部非常非常重视他，只要他愿意加入，他们一定会花全力帮助他登上荣耀的巅峰。凭着这份执着，他们成功勾起了周泽楷的兴趣。
周泽楷很幸运，他家境优越，父母也很开明。母亲说，想去就去吧，你已经成年了，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。
周泽楷做不出决定，如果选择在人生最好的这几年去打职业，他很可能就丧失了继续读书的机会。他对荣耀的热爱是毋庸置疑的，他也相信自己有着足够成为一名顶尖选手的操作天赋，可他也知道成为职业职业电竞选手，光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。
外界的环境影响，自己的状态发挥等等难以控制的因素暂且不提，如何和队友做出有效的配合是他最担心的事情，因为他极不善言辞，在比赛场上瞬息万变之际，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是毁灭性的。
周泽楷一想到那个画面便心中颤颤。好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，他仍有机会反复纠结，来仔细思考清楚。
17.
高三的暑假，那些刚刚挣扎出高考炼狱的小朋友们，乍获解放却纷纷陷入了无所事事着等待高考结果宣判的焦虑之中。周泽楷不在这个行列，他的成绩不错，如果选择读大学，挑个合心的学校不成问题，问题在于他要不要读。
这段时间他选择每天早出晚归——去网吧打游戏。
学校附近的那家网吧是他的最爱，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，只是习惯了。上学的时候常去，所以即使现在已经毕业了，他还是选择去那儿。
他是一个“念旧”的人，养成的习惯不会轻易去改变，只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保持最高规格的好奇心和探索欲。
今天一如既往，周泽楷准备按部就班地度过它——早上坐地铁去学校附近的网吧，晚上坐地铁回来。
唯一不一样的是，地铁站旁的大厦上，一直挂着的巨幅广告牌从日新月异的明星代言换成了荣耀的宣传。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各立一边，呈对峙之势，激起的战火冲出了屏幕，蔓延到周泽楷的心里。
那是新王和旧王的争斗。周泽楷在想，未来的某一天，占领那个王者宝座的会不会是自己呢？
他停住了脚步怔怔看着。不得不说，在如今的电竞市场上，荣耀是前景最好的一个。即使已经火了这么多年，热度仍然不减反增，如果他想做职业选手，在荣耀能够收获的外界资源肯定是所有项目里最多的。
“嘿，你也喜欢荣耀吗？啊，你是一叶之秋的粉丝！”
周泽楷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，他望向声音的源头，一个比他高了半头，染着金发的小男生笑得张扬，甚至朝着他挑了挑眉，一看就是不好好学习的社会小黄毛。
“我说的不对吗？你不是一叶之秋的粉丝，难道是韩文清的粉丝？”
周泽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，他们又不认识。
小男生啧了一声，接着做出一个略带嫌弃的表情：“你好奇怪啊，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？”
周泽楷想，明明是你比较奇怪，有随随便便拉着一个路人问人家喜欢叶秋还是韩文清的吗？
小男生觉得没意思：“切，不说就算了。”他好像也没有真的很在乎周泽楷的反应，见他不答话便主动放弃了无意义的搭话行径，转身面对着大屏幕，视线直直对上画面上的游戏人物，一双眼睛明澈光亮。周泽楷看着他嘴角勾起，飞扬的笑容灿烂到阻住了身后的阳光。
看了一会儿，小男生发现周泽楷还没走，正在盯着他打量，就又忍不住开口：“你荣耀玩得怎么样？我可是高手。虽然现在吧，我还没进赛场，但总有一天我会走进那个世界。不管你喜欢叶秋还是韩文清，你看着吧，我会超越他们，以后这广告牌上的人，肯定是我！”
他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，神秘兮兮道：“嘿，到时候你就是我成神路上第一个见证者。”
周泽楷家教良好，他觉得在此刻笑出声不太礼貌，不过没忍住。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口出狂言，周泽楷不是不相信这么一个小朋友就不能是电竞大神，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能对着路人毫无顾忌地夸耀自己的未来。
小男生逮住了周泽楷偷溜出来的笑，瞬间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，一边叉着腰，一边不忿道：“有什么好笑的，你们这些凡人根本不懂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，燕雀安知……什么大鸟来着，唉，不重要反正你不懂！”
周泽楷平复了一下笑意，帮他补充完：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。我不懂，但祝你成功。”
小男生没觉得因为记不得名言而羞愧，他得意洋洋地说：“等我成大神了，免费送你现场门票！”
周泽楷向他道谢，几秒犹豫后问他：“你多大了？”
小男生扁了扁嘴：“怎么了，我年纪小，不代表我水平不够啊！荣耀靠技术说话，谁赢谁就是爸爸！”
周泽楷无奈笑着摇了摇头，刚到变声期的小少年，就能有这样的心气，自己如果能有他这样的果决就不用反复纠结了。
男生取出耳机挂上，在只有自己能享受到的激扬电子音里晃着腿：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才不是做白日梦呢!实践出真知，没试过就不能说我不行。哼，我就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!什么第一人，不就是用来打败的吗？”
小男生得意一挑眉，扣上棒球帽潇洒扭头走了。他不安分的手抛了一个石子后插回裤子口袋，耳机线便从里面滑了出来，随着背影一晃一晃。周泽楷立在原地，目送着金发的少年离开。
他想说，未来的大神啊，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。
18.
这幅画面定格在了周泽楷的回忆中，在那段纠结与反复的日子里，时常出现在他脑海。他是在进入轮回两年后才知道，那个人叫孙翔，他如愿成了一名电竞选手。
周泽楷只记得少年那双湖水般潋滟的眼眸，即使因为热血而沸腾，也依然明亮清澈。
那里面有不可阻挡的向往和势在必得的自信。
少年像一束火炬，不知从何处而来，一经出现便照亮了他迷雾重重的心。顺着本能的趋光性，他不自觉地关注起了这个陌生的小男生。
小男生或许脸盲，那段日子里周泽楷经常在路上遇到他，他却再也没和周泽楷打过招呼，仿佛那天的相遇只是周泽楷的臆想。周泽楷又是个不会主动的人，所以他们仍然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。
少年路过那块广告牌的时候总是驻足，也经常出没于学校旁的网咖。周泽楷每次在网咖见到他，他都在游戏中，专注地仿佛全世界只有他面前的荣耀。
周泽楷时常想到他和他的宣言，姑且不论实践出真知是不是这么用的，少年说没试过不能说他不行，那么他如果不去尝试那一条路，怎么知道在它的尽头是峭壁还是花明？
19.
夸赞了孙翔的“独一无二”后，周泽楷沉浸在了历历往事中。他安静地倚坐在自行车上，路灯投下他修长的轮廓。夜风轻缓得像一首传世的大提琴曲，奈何孙翔是个不懂欣赏的浮躁青年。
“唉，怪不得你女粉那么多。”孙翔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荣耀圈里那些讲骚话的臭不要脸们真该跟你好好学学，什么才叫人话！不是话多就代表会说！”
“你是独一无二的”，这句有些越界的话轻柔地滑过他的心，给了孙翔莫大的鼓舞：“‘荣耀第一人’在夸我！”
他的脑子里自带暧昧过滤器，别人夸他他很受用，但完全没往暧昧不清的方面想。
周泽楷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单纯，只好温和地致以微笑。夜色不仅可能让人多愁善感，也能给人隐蔽的安全感，类似酒壮人胆。他们这一夜距离拉近得太快，周泽楷产生了一种错觉，一种他和孙翔距离很近，只要他再往前迈上一步，他们就能牵手的错觉。
“孙翔，想不想听个故事？”
“沉默寡言周泽楷还会讲故事？”孙翔抖了抖腿，驱走一只缠人的蚊子，“诶赶紧回去吧队长，蚊子咬死人啦！”
“……好，上来。”
“哇哈哈哈哈开车啦队长，快点，我要回去听故事！”
20.
杜明和江波涛两个人守在轮回的大堂里，一人捧一杯养生茶，对着门外望眼欲穿。
杜明哈欠连天：“队长不会和孙翔在外面又打起来吧！”
江波涛给了他一脑瓜子：“怎么可能 ，而且，哪里来的‘又’？”
“队长！”杜明捂着脑门热情地站了起来。
江波涛也放下茶杯：“队长，翔翔，你们可回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周泽楷拨了拨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，像在掩饰什么，微微侧过了头，让视线偏到别处，“孙翔还是……咳，还是搬来和我住吧。”
孙翔：“？？？啊？？？”
周泽楷：“嗯，房间大。”
江波涛、杜明：“？？？”
21.
关于要回来讲故事的这一约定，被周泽楷这一闹，孙翔忘了个精光。他第二天一大早便听话地搬过去了，也没追问原因。他自己猜测是队长想和他培养培养感情，毕竟他们是赛场上的搭档，生活中更有默契，对赛场上的配合也有帮助嘛。
孙翔把行李都移过来后才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情：“队长，这里只有一张床……”
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他指了指门外，轮回的经理正在指挥工作人员搬床板。
“小孙啊，要是和小周住着不习惯就还是搬回你江副队那儿哈。”经理瞄了一眼周泽楷的神色，接着咳了一声，“别怕，有事找我！”
孙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大喇喇揽过周泽楷的肩膀：“我会好好照顾队长的，你就放一万个心吧！”说完还对着周泽楷眨了眨眼邀功。
周泽楷如愿以偿把人“骗”了过来，也不算骗，心甘情愿上的当能叫骗吗？昨天晚上他本来是准备讲一讲他和孙翔那些似是而非的过去，骑车回来的一阵风吹醒了他。
——有什么好讲的，甲之蜜糖，乙之砒霜。对他来说毕生难忘，对孙翔来说，可能只是一段年少轻狂的丢脸往事。
况且，讲什么往事根本不是重点，孙翔目前的状态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。他想把过去拿出来抖一抖，是想用这段故事告诉孙翔，以前的你信心满满，现在不要把自己藏在队伍里畏畏缩缩。
可孙翔要是那么能听得进别人的话，就不是孙翔了。周泽楷冷静下来才发现今天的他被冲昏了头脑。不管不顾跟孙翔说了一些有的没的，靠这些话就试图改变孙翔的想法，是自己过于莽撞了。
明明孙翔在嘉世一败再败的时候他都没有着急过，怎么如今孙翔都已经在他眼前了，他却沉不住气了呢？
慢慢来，别着急。他们还处在队友的磨合期，一场比赛还没打，他不能全凭主观念头就说孙翔的改变是错的，至少不能全盘否定。
以前孙翔只有一个人，现在有他在身边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。
他们，还有漫长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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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债，日更到结束。不知道我为什么废话那么多，所以这篇无聊的文不仅无聊还变得有点长（啊，我挖坑不填的负罪感终于要减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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